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头的血腥味和尘土的气息,她浑身都在发抖,指尖残留着掐住任佑箐脖颈时那脆弱肌肤的触感,眼泪烧灼着滑过眼角。
在极致的崩溃与混乱之后,冰冷的清醒,却如同沉入深潭后触底的反弹,猛地攫住了她。
她的眼睛突然失了焦,一瞬。
任佐荫缓缓抬起满是泪痕的脸,目光落在几步之遥的任佑箐身上。那女人正微微侧着头,轻轻咳嗽,指尖抚过自己脖颈上那片已经开始显现的,清晰泛紫的指痕。指痕在她冷白细腻的肌肤上,显得格外刺眼,发丝因刚才的纠缠而略显凌乱,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,呼吸微促。
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领子,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破碎,脆弱的,却又因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眸子而显得极度矛盾色情。
这副模样,本该激起人的怜惜或愧疚,可是冰冷的怒火,从心底猛地窜起。
她慢慢地,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,又抬手,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,动作粗鲁,皮肤被擦得发红。因哭泣而红肿,一样的琥珀色眸子里,燃烧着冰冷的怒意。
恐惧和崩溃被极致的讽刺与厌恶所取代。
任佐荫看着任佑箐,唇角扯开一个毫无温度,甚至带着浓浓讥诮的弧度。
“呵……”
一声极轻的,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冷笑,打破了废墟上死寂的空气。任佑箐抚着脖颈的手指微微一顿,抬起眼,看向她,却依旧平静无波,甚至带着一丝饶有兴味的等待,仿佛在欣赏她接下来的表演。
“玩够了吗?任佑箐。”任佐荫开口,声音发哑,却不再颤抖,冰冷的,掷地有声的,一字一句,清晰而缓慢,“又找到了新的,折磨我的方式,对吧?”
她向前走了一步,鞋子踩在碎石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,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
“编造一个,根本不存在的地方?一段,我‘应该’记得的、悲惨的过去?”任佐荫歪了歪头,眼神里的嘲讽浓得化不开,“用这些莫须有的东西…吊着我?看着我崩溃,看着我发疯,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在你预设的剧情里挣扎?好玩,么?”
她又逼近一步,几乎能闻到任佑箐身上那混合了尘土和独特冷香的气息。
“看着我亲手掐住你的脖子,”她的目光缓缓下移,死死盯住任佑箐颈间那圈刺目的瘀痕,没有愧疚,只有洞悉一切的,冰冷的厌烦,“而你,就享受着这个,对吧?享受…这种被我伤害的错觉?享受这种…操控我情绪的,至高无上的快感?”
任佑箐没有回答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,似乎加深了些许。
“你真让我恶心,任佑箐。”
任佐荫的声音压得更低。
“不择手段,没有底线。为了把我留在你身边,为了让我痛苦,你什么都做得出来,甚至连这种…拙劣的,漏洞百出的戏码,都演得这么投入。”
她最后这句话,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,也抽干了最后一丝温度,于是不再看任佑箐的眼睛,而是将目光锁定在那片瘀痕上,看了很久,久到仿佛要将其烙印在灵魂深处。
……
再用力一点。
再用力一点。
再用力一点。
掐死她。
……
任佐荫猛地伸出手,粗暴地一把攥住了任佑箐的手腕。
有点痛。
任佑箐微微蹙了下眉,但她没有挣脱,任佐荫拽着她,转身就朝停车的方向走去,她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,但很快稳住了身形,甚至没有试图抽回手,只是顺从地,甚至带着一丝奇异愉悦地,任由她拖着走。
走到车边,任佐荫粗暴地拉开副驾驶的门,将任佑箐甩了进去,动作毫不怜惜。
“砰!”
车门被狠狠关上。
任佐荫绕到驾驶位上,拉开车门坐进去,没有立刻发动车子,用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车厢内没有开灯,只有仪表盘发出幽微的光,映照着她苍白的侧脸。
褪去了之前的崩溃和泪痕,
这是多么,截然不同的,带着尖锐棱角的冰烧灼着怒意的美,眼眶和鼻尖还残留着哭过的红痕,长发有些凌乱地贴在颊边,增添了颓废而倔强的美感,紧抿的唇瓣失去了血色,像一尊即将迸裂的冰雕,美丽,脆弱。
任佑箐坐在副驾驶,微微侧头,爱恋地看着这样的任佐荫,颈间的瘀痕隐隐作痛。
她喜欢看到任佐荫这个样子,冰冷,愤怒,充满攻击性,像一只被彻底激怒,竖起全身尖刺的猫。
过了几秒,任佑箐才轻轻开口,声音因脖颈的不适而有些轻,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,温柔的,仿佛纵容孩子闹脾气的笑意:
“姐姐,现在?想去哪儿?”
后者没有立刻回答。
她依旧死死盯着前方浓重的夜色,胸口因压抑的怒火而微微起伏,半晌,她才从牙缝里,冰冷地挤出几个字:
“回、去。

